古里与鄂伦春人围猎野猪
1983年11月3日——11月21日

    付出半个月的无奈等待,赢得了三天的狩猎体验,有幸在鄂伦春“撮罗子”营地宿营,同鄂伦春人围猎野猪…… 

    火车近10点钟抵达大杨树镇以后,我背上大帆布行装到林业局招待所,准备搭乘货车去古里猎民生产队。
    今天有一位美籍华人黄先生也去了古里。据说他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专稿亚洲少数民族调查,看来我们有些目的是相同的。
    货车于天黑之际到了古里,公社正在全力以赴地接待黄先生。这里平时冷清的招待所和食堂里陡然增加了不少人。农村派头的某大师傅兴致勃勃地指挥一群人,其中不少是鄂伦春妇女,洗鱼弄肉,整理碗筷,忙碌的情景就像“办红白喜事”那样。在此我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然后去找鄂伦春人铁某。
    我和他是在今年秋季就约好了,上冬来古里参加猎民冬猎的。此刻他正在家里暗淡的灯光下独子饮酒,看到我剃成光秃的脑袋大笑不已,他说是“电灯泡”,又非让我喝酒不可。据说公社安排黄先生今天访问他家,现在酒喝得差不多了,看电视图象不好,胡乱地调了一气,反倒不出图象,也没声音了,老婆当着我的面大骂了他一气。
    我基本上了解到,这里的猎民正是等待下雪,准备出猎的时候。至此,从出来就担心“可能落下了”的不安消失了。但是具体怎样出去,铁也没和我说清楚。
    今天认识了食堂做饭的潘师傅、公社武装部鄂伦春人赛林、林政助理铁金和汉族刘秘书、民政助理达文。
    晚上用自己带来的鸭绒被铺好床,舒舒服服地休息起来。

11月4日
    有两位从旗里来陪同黄先生的工作人员和我同室住宿,谈话内容涉及我拍的图片在北京展出的情况。
    早饭在招待所这边,有我和内蒙旅行社的王经理、呼盟外事科李科长、一位女同志、旗里的两位工作人员同餐。本来我想和他们不是一个工作性质,又念及自己剃了光头和区乃外的打扮有些不雅,但是他们非拉我不可,又对我深入猎区生活搞一番事业的刻苦精神给予了很高评价,这番赞扬使我心里感到异常温暖。
    他们告诉我,黄先生带来的设备非常先进,有在风里、水里都能发光的“蜡烛”、“水下照相机”,可以在寒冷地带不用火就能发热的“化学物质”,其余什么先进的睡袋啦,“吃上一点就能抗饿的食品”啦等等。
    午后招待所食堂又是一席,这大概是酬劳接待黄先生的有关人员,有几位鄂伦春妇女。
    我意识到自己今天在这里出现非常有好处,等于告诉很多人我是要随猎的,而且这个主题在近几天需要不断深化,因为究竟由谁安排我,跟谁出猎,现在还没一点着落呢!今天我发现闪光灯有故障了。

11月5日
    早晨照例还是喝酒,当然,这和昨天的剩菜有关,还有犴肉、木耳。
吃过早饭我把行李、相机、镜头放到刘秘书的卷柜里,又到供销社,本想是先买些东西去铁柱家看看,但转念一想,恐怕一去就不能走了。
我决定先回家换一个闪光灯。
    从供销社出来果断地走上了回去的大道,这一程要走40里。步行这么远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而且路两边都是树林。想多了就有些可怕了,所以我什么也不想,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
    3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走到了“反修农场”。这时,我早已是汗流浃背,腿脚麻木,口干舌燥了。我直接走进路边的供销社,买了一瓶啤酒,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咕嘟咕嘟喝了半天才开始大口喘气,那绝妙的渴望和满足,在这里得到了最深刻的体验!
    本来听说今天又大客车去大杨树,经过打听才知道已经停运好几天了,而且还没货车,晚上只好在这住下来。
    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招待所,冷冷清清的屋里,炉子从四面八方向外挤烟,但是现在这些对我来说好像都无所谓了。不管怎样,今天步行40里,从各方面看都有意义:既锻炼了身体,也增加了信心。

11月6日
    非常幸运,大客车今天通了!
    挤在人群里顺利地得到了一个座位。到大杨树镇正好停在刘某家门口,我突然想到让他看看闪光灯是出了什么毛病。
    此人倒是很热情,把握得闪光灯打开,仔细地看了又看,用酒精擦完腐蚀部分,但还不能用,看来问题解决不了,还是需要回去取。
    快4点,刘某用他的摩托车把我送到火车站。

11月9日
    在家住了两天,今天回古里。同行者有古里的色某。在阿里河时还是阴天,车到齐齐岭地面上已经落了一层厚雪,到大杨树正好搭古里来拉货的卡车回去,一路天气阴沉。
    吃晚饭同色去铁家,本来是想听听有关出猎的准确情况,却连珠炮似的喝了一瓶酒,并没弄清楚这些具体问题。
    同色出来,外面正在下雪,眼前成了银白世界。现在,我心里不断想,这次出来究竟能拍到什么?和谁出去打猎?看来队长也无能为力,面对这样的事实,心里愈想愈焦急!

11月10日
    早晨,外面出现了北方冬天特有的寒冷,冷气尖刻刮脸。
    到供销社买些东西去铁柱家,当然又是喝了酒,搞得非常热情。
    午后3点回到宿舍,公社关某也正在喝酒,我借此机会正式向公社提出了参加冬猎的要求,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谈话中发现马匹是个问题,因为生产队和公社的马都承包给个人了——情况就是这样,既简单又复杂。其间,猎人泰某来了,年约四十来岁,他身体魁梧,眼睛炯炯有神,是这里极好的猎手。他约我去家做客。
    一进门,有两位汉族朋友正在做菜,据说是外站护林员,看起来也是狩猎爱好者之流。菜都是野兽肉。泰说,他很快要出去打猎,表示我可以和他同去。但是我想,跟一个猎手拍照的效果不好,这次我是想拍“猎队”生活,所以没具体和他约定。
    近6点回到宿舍,关临走时说,明天和生产队研究一下马的问题,但是我根据这几天了解得情况看,不会有太理想的结果。
夜里风大作,电台报告说有6级大风。

11月11日
    昨晚一夜大风,我躺在小火炕上听着外面的风吼,突然想到只有4个孩子在家里,这样的天气他们会如何?不觉担心起来。为此一夜没能睡好。
    早晨外面阴沉沉,狂风吹着雪花顺着风溜跑。
    昨天,关说今天9点钟到生产队研究马的问题,果然刚过9点他就顶着风雪进来了。他告诉我,这样的天气是不可能出发的,就等着吧!
    毫无办法,现在我真事心灰意冷了!
    快到中午,鄂温克人杜某冒着风雪来找我去他家吃饭,他这么大年纪,这样的天气,又是走了这么远的路,本身就说明了他的诚意。
    一进他家的院子,只见幛子下面一堆鲜血,铁某在屋里做菜,那堆血是刚杀完鸡留下的。
    在酒的作用下心情宽松了不少。
    晚上和色到公社办公室里住,这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空气到是非常新鲜。一想到出猎的心事,心情就感到很茫然。

11月12日
    天有些放晴啦,雪也停了。
    上午关来说,马还是不好找。不过听说大杨树镇孟等5个猎手在山上有个狩猎点,我应当明确向他表示就去那里。
    没有交通工具,上不了山,我真有些不耐烦啦,可也知道确实没有办法。现在看来只好向铁柱借马,他是林场工人,能否答应?
    白天雪被晒化了,我发现鞋垫很湿,如果这样上山,那就要冻脚了,所以特别到供销社买了鞋垫备用。
    今天,整天都没有晴,我看到零星几个猎人骑马出去打猎,他们都是在近处,当天去,当天回来,晚上没看到有什么收获。
    什么事情也落实不了,在村子里也不想拍什么东西里,心里感到极端寂寞无聊,常常想到家里。带来上山的备品也只好静静的堆放在又冒烟又是乱哄哄的,既是招待所又是食堂的墙角里。在这里吃饭的只有大师傅、色和我,每天都感到很清冷。

11月14日
    6点多起来,这时候太阳还没来,可是天边已经浮出红晕。
    拿出相机跑步到后山拍古里的炊烟,到山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泛红的天边渐渐冒出一个绯红色的小亮条,亮条不断变宽,终于成为一轮红日金光四射,喷薄而出!屋顶上的炊烟由淡蓝变成金黄,蒸腾而上。面对此景,一扫心中几天来的寂寞无聊之情,在兴奋之中拍了古里的远景。
    在拍树枝特写的时候发现,搬手挂不上快门了!预感“出师不利”,心中不快。
    上午铁柱来,我向他透露了借马的想法,但没最后定夺。
    今天得知,宝从孟点骑马回来买东西,据说没打着什么。
    午后和食堂结算一下账,姓潘这家伙没少要,看来带的钱是不够了!

11月16日
    整天飞雪。今天和宝说好了要跟他去山上的狩猎点。
    午后铁柱来找我喝酒,烤野猪肉、狗鱼,观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也别有一番滋味。
    晚上和色冒雪回到宿舍。他有些喝多了,和潘大叫大闹起来,潘也害怕他,又想吓唬他。色一会哭一会闹,又说脚疼,非要用刀割开看看,吓得我又抢刀又藏刀,闹得半宿没睡好。
    我发现这种酒后现象,是平时积累的情绪造成的。潘平时总想耍花招,治他一下倒也好!

11月17日
    天晴了,外面是厚厚的白雪,走起路来十分困难。今天开始准备带到山上的酒和食品,结算了在食堂的最后一笔帐,和宝定好了明天出发的时间。马还是向铁柱借的,他没有任何条件,但是我答应可以负责马料费用,只是现在钱不够,需要回去再寄来。
    今天公社干部回来一批,晚上都挤在一个炕上睡觉。几乎是头挨着头,开始我把脸仰着睡,睡着了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总的说今天感到很高兴,因为明天要上山了!

11月18日
    我刚起来不一会,鄂温克族铁柱就过来帮我把行装背走,到他家吃饭出发。一进屋,桌上早备好了酒菜,同桌吃饭的还有这里的李大夫,显然是在为我送行。
老头过去是骑兵,对马熟悉,有比较心细。他用斧子把马掌上的雪弄下去,拉着马在地上溜着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其它不合适的地方,然后备鞍子,又把我要带的两块豆饼和我的行装巧妙地绑在马鞍子下面的两侧和后面。
    我自己也穿好了布面羊皮大衣、旧狍皮套裤、线帽、黄手闷子、绿围脖。把摄影器材背在身上的兜子里,另一架相机放在胸前的大衣里。这一身“武装”确实臃胖笨拙。
    出发前我仔细地问了这匹马的性子,老头告诉我“不管多么老实的马,都不能松开缰绳!”然后我们合了影。
    不一会而,宝全副武装地骑马过来了,马上的口袋装得鼓鼓的,据说有酒、砂糖和其他带到山上的生活用品。出发的时候铁柱父子俩在前面帮着我抓马的缰绳,我艰难地爬到马背上,在上面很不习惯,只能是小心地向他们作了告别。
    今天特别晴朗,但是气温很低,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几天来的等待、煎熬终于过去了!心里萌动着难以表述的愉悦。我觉得马走得很吃力,由于它不断地移动四肢,造成身体各部位的活动,骑在上面好像随时都要散架子把我掉下来!开始心里总像有一种不安和歉意,但是随着路走远了,这种心理也渐渐淡却,继而习惯起来。
    据说,我们是向那都里河走,这一程耀走八九个小时。我的马一直跟在宝的后面,我从后面默默地看着前面宝骑马的轻松姿态,他不住地向两边张望,我知道是在搜索猎物。有时还回过头来看看我。
    过了一会,我感到冻脸了,但是时刻想到“不能松开缰绳”,只能用一只手弄弄帽子,默默地忍受这第一个到来的痛苦。
    我们大约走了两个小时以后,眼前出现一片较开阔的山岗子地,几趟房子,阳光下山坡上色彩鲜艳的农机具在雪白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我们从低头上走过去。
    以后的很长一段路,两侧基本都是白桦树和黑桦林。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洁白整齐的树干变得更加明亮可爱了。
    不久, 太阳落山了,色调也立刻阴沉下来。这时马驮着我们走进两山夹谷的密树林里慢慢地爬坡。天渐黑了,我的腿经常刮着两侧的树干,耳边也常常响起刮过枯叶而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响声。月亮渐渐出来,月光下,幢幢树影慢慢向后移去。这时我早已经是屁股、腰、腿都疼痛难忍了。强忍着,最后渐渐麻木了,脑子里也开始模糊起来。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好像半睡一样,让马自己跟着走。这时我突 然发现,骑马的技术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爬过山顶,远处依稀可见一条冰河反射的亮带。大约5点钟,我们终于走下山林,马又驮着我们哗啦哗啦地走进河套里的杂木林。
    不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撮罗子”里的篝火透过围布发出的光亮,就像一个圆锥形的“大灯笼”。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撮罗子”外面看着我们走近,他们开始用民族语言说话(鄂伦春语或达乌尔语)。
    我从马上跳下来,身体僵木,好像拉不直了,腿更觉得厉害,冻僵的脚落在地上如同针扎一般。这时,一个人走过来和我简单地用汉语打了招呼,把我骑的马接过去,此时我就像离开了“监狱”,被解放了! 
    初到这里的第一个印象是:朦胧的夜,林木中雪地反射着月光;“撮罗子”里亮着火光,外面一圈栏杆,旁边模模糊糊一群马,地上一堆肉块,树上挂着一些看不清的猎物,还有皮张、笼头、抢之类的东西。树枝交错,人影晃动,感觉很“神秘”……
    湾着腰进到“撮罗子”里,这里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黄色调,地中央跳动的篝火把人们活动的影子奇形怪状地投射在圆锥形的围布上,人们的脸上也跳动着神秘的亮光。篝火上的吊锅,吊在中间的一根横木上,横木是顺着进门的方向两头绑在“仙仁”上的。上面挂着犴肠子、犴筋、马绊子之类的条状物,在火光照射和烟的笼罩中看着异常古怪。
    我被安排在里面“玛鲁席”睡觉。
    初到这里,对眼前的生活场面感到特别新鲜,本想立刻就拍照(过去就是这样,到地方就拿相机拍照),这次我想先观察一番,多聊天,明天再拍。
    今天大约是阴历十五左右,“撮罗子”外面月光如水。好久没在这样的条件下住宿了,心里似乎有一种“防御”感,睡觉的时候把袍皮被上盖了鸭绒被,上面还盖了毯子,充分做了防冻准备,可是睡了一觉又热得受不了,枕头下面好像有耗子嗑东西声,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11月19日
    本来我想跟着去驮野猪,但猎人说路不好走,他们白天要打猎,晚上驮回来,叫我在营地休息。
    这里的5个猎手现在均不是职业狩猎者,他们是从猎民发展成工人、干部的,平时有工资收入,但是由于传统的狩猎习惯和爱好,每当狩猎季节,几个人出来一次,既满足了习惯爱好,又达到了经济目的。这5个人中,有一位是达wu尔族。
白天看,这里的环境和我1982年去乌苏门随猎的地方很相似,营地都是在河套的林子里,地上已有不少猎物了,差不多能装上一汽车。其中有些袍子没剥皮,这个现象在鄂伦春传统狩猎中并不多见。鄂伦春一般是打到袍子立刻剥皮,开膛,切成前膛后座驮回来。不剥皮的原因,据我所知,可能是外贸部门专门收购整个袍子的缘故,看来,传统的狩猎习惯也要随着需要而改变。
    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个胡思乱想的天地,有时偶尔感到自己踏雪和砍树的声音,而脑子里的世界却远远超出了营地范围……
    晚上猎人们回来了,今天效果不佳,只有吴打了一只小犴,昨天打的野猪也驮回来卸在外面的肉堆上。
    今天得知猎人要换营地了,说吴后天回去,问我怎么办?我觉得太突然了,刚来就要走!而我的相机和胶卷情况又不具备再跟他们去很远地方的条件,我决定后天跟吴回去。
    从猎人的交谈中得知,孟发现一群野猪,撵在一个山上,他们计划明天集体去围猎。
    我表示跟着去,他们又说:“路太远不好走,你跟不上”,不过,我已下定决
心,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否则以后的机会就难得了!
睡觉前,我信口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我发现他们很爱听故事,这可能是一种娱乐和休息吧。
    今天拍了很多照片。

11月20日
    夜里,尽管“撮罗子”里的温度和外面相差无几,但睡在棉乎乎的袍皮被里,既松软又暖和。奇怪的是,在其他比较好的环境里这种感觉倒很难体会得出来。
早晨,我再次要求跟猎人去撵野猪,开始他们还是从前那些话,但是在我继续坚持下,他们也就同意了。
    于是,有的给我毡袜,有的给我大头鞋,孟还让我背上口径枪,宝给我备马鞍子。民族语言我不懂,但我明白,他们叫宝多照看我一些……
    我立刻整理行装。除了穿戴之外更主要的是摄影器材。日本相机有时好用,有时不好用,我还是带上了它。此外还带上了一个长焦镜头和另一架借来的国产“DF”相机,其余就不带了。营地上6匹马都备好了鞍子,在我的眼里看是相当有气魄了。
    开始出发,孟骑马在最前面,他的年龄最大,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其余5个,一个跟一个,我在最后,我前面是宝。可是刚走出营地,突然,前面的猎手都打马疯狂地向前跑!宝也回头看了我一下立刻向前冲去。我莫名其妙,只好在后面打马紧追。因为平时不骑马,突然要骑马跑,不仅我的精神百分百紧张起来,皮肉、内脏也饱尝难言之苦。内脏翻腾,猎枪在上面无情地敲打我的脊背,还要保护好胸前的相机,这时才想到,出猎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又一想,也许他们是先“考验”我一下吧?就拼命抓住马缰绳,两腿紧夹马肚子,转瞬间,屁股灼热,疼痛难忍……
    不知为什么,前面终于停下来。猎手们目不转睛地向右侧上披上看去,这时我才突然看到,山的阴坡上,有一只飞速跳跃的袍子,顿时恍然大悟。宝一人飞马而去,我也刚要去,孟说:“我们向前走吧”。
    从这开始,马速缓和了,紧张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不多一会儿,宝去的山上传来了枪响,大家不约而同地回头朝枪响方向看去。大约又走了一段时间,宝骑马从后面赶上来,他已经处理完了那只狍子,把它留在山上,待回来时再取。
    我们翻过好几道山,穿过几片漂亮的白桦林,最后到了一个山顶,下面是沟塘子。孟不是地拿出望远镜向山上看,几个猎手悄悄地比划着说什么我听不清,我感觉好像是野猪就在这里。他们让我和金子(达乌尔族)到下面的地方等着堵截,几个鄂伦春人在前面分头走开了。
    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因为已经感到屁股磨破了!
    我们把马缰绳在树上拴好,金子又在山坡上折了一些树枝铺在雪上,我们就坐在上面等。
    我小声地问他,野猪在哪,他说,一会就能从下面的沟塘子里跑过来,现在他们撵去了!
    他把抢从背上拿下来,向下面试验着瞄准。这时我既感到兴奋,又有些紧张,急忙换上了长焦镜头,把焦距也对到下面的沟塘里。金子又烧了一块桦树皮燎燎枪准星,他说这样瞄准才能看的更清楚。
    开始我以为野猪随时都能出现,几乎是目不转睛地向下看,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身子也开始冷起来,眼前还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这时我注意到金子也像沉思似的,不停地卷烟,他可能是感到奇怪,野猪为什么没来呢?
    又过了一会,几个猎手从下面骑马走过来,用手向南比划着,说野猪走了!歇也没歇,我们立刻骑马向南走去。
    我只觉得翻过一个岭又是一个岭,越过草甸子和封冻的冰沟,钻进密密的柞树林,却不明白为什么走了这么远不见野猪的影子?开始的美好想象没有了,只是龇牙咧嘴地想办法,怎么坐鞍子才能减轻屁股上磨破地方的痛苦,最后马流着一身汗把我们驮到一个高高的山顶上。
    从这里向下看,群山都在脚下,嫩江(嫩江上游)也只是一条细小的冰河。再从这里牵马下去,突然,前面的草丛里窜出4只狍子,露着白屁股一跳一跳跑远了!我们到了嫩江边,江那边就是黑龙江省,江边有一个小村落,有一片麦地。
    从这以后我感到是往回走了。我们绕过一座山,猎手们都神秘地向山上看,轻轻地比划着,金子小声告诉我:“野猪就在这个山上!”
    这时候我好像体会到猎人们经过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辛苦代价,渐渐摸近了有巨大诱惑力的猎物,那种小心的,又是眼巴巴的复杂心情。可我自己,却没抱什么希望,心里想可能还像上次那样吧!
    又让我和金子在这个山上等着,这个休息机会令我感到十分满意!因为屁股确实受不了啦!休息的时候,我和金子互相照了相。
    大约又过了四十多分钟,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是连响数枪,金子兴奋地说“打着了,你肯定能拍到野猪!”
    我们立刻骑马到坡顶上往下看。这时,灿烂的阳光钻出了乌云,沐浴着阳光的远山变成了金色。
    金子突然打马向山下跑去,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久久看到野猪和猎手们了!吴的双手已被鲜血染红,正从一只开了膛的野猪身上向外掏内脏。不远的地方,孟拿着枪看一只还没死,又爬不起来的大野猪!另外还有一只被打死的野猪倒在树丛里。这场面真令我激动不已,好像自己的心跳声音都听到了。我兴奋地找角度拍起来,孟告诉我,离活野猪远一点,又让我用口径枪打……我拍了挣扎的野猪、开膛、分解肢体,最后胶卷用完了——非常可惜,一个壮观的猎归场面不能拍了!
    起程不久,天就黑下来。在月色里,紧跟着前面模糊的猎队,穿林越岭,约6点返回到营地。
    今天我发现是猎人最高兴的一天了。在营地上我装上胶卷又拍了篝火和生吃肝的镜头,对一天的拍照很满意!夜里磨破处疼痛,难以入睡。

11月21日
    明天就回去了,来到营地仅3天多的时间,却为此付出了等待15天的代价。尽管如此,我也觉得很满意……

本网站所有内容均为原创,版权归属北方狩猎民族文化网站。
对未经许可擅自使用者,本网站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京ICP备07029112号
网站制作:北极科技